碎瓷片读后感
读完一本经典名著后,你有什么体会呢?何不静下心来写写读后感呢?到底应如何写读后感呢?以下是我精心整理的碎瓷片读后感,欢迎大家借鉴与参考,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
碎瓷片读后感1在这个暑假,我读了一本书叫《碎瓷片》。这本书讲了一个故事:树耳是个孤儿,从小就和跛脚的鹤人一起住在桥下,过着相依为命的日子。生活虽然很艰苦,但是他们却一直很乐观。树耳是个有追求的男孩子,在艰苦谋生的同时,他一有空暇就到当地陶匠明师傅家中偷偷学艺……明师傅终于打破父职子承的陶艺界惯例,收他为徒。在为师傅执行一件特殊任务的过程中,他遇到劫匪,险些丧命,但仍然靠着毅力和智慧,替师傅争取到一次终生的委任荣耀……
在这个故事中,我最喜欢的人物不是主人公树耳,而是收养了树耳的鹤人。鹤人的腿有残疾,但他会告诉树耳很多道理,会指点和启发他,会鼓励和赞美他。在树耳去帮明师傅送花瓶的时候,鹤人被一个推着超载推车的农夫撞倒了,然后掉到了冰冷的河里……当人们将他从河里捞起来的时候,他还紧紧的握住树耳送给他的陶制的小猴子。我觉得鹤人是很爱树耳的,是真心把他当做最珍贵的朋友的,所以我很喜欢他。
我很喜欢这本书,希望大家都赶快来看看吧。
碎瓷片读后感2在这个暑假,我读了一本书叫《碎瓷片》。这本书讲了一个故事:树耳是个孤儿,从小就和跛脚的鹤人一起住在桥下,过着相依为命的日子。生活虽然很艰苦,但是他们却一直很乐观。树耳是个有追求的男孩子,在艰苦谋生的.同时,他一有空暇就到当地陶匠明师傅家中偷偷学艺……
明师傅终于打破父职子承的陶艺界惯例,收他为徒。在为师傅执行一件特殊任务的过程中,他遇到劫匪,险些丧命,但仍然靠着毅力和智慧,替师傅争取到一次终生的委任荣耀……
在这个故事中,我最喜欢的人物不是主人公树耳,而是收养了树耳的鹤人。鹤人的腿有残疾,但他会告诉树耳很多道理,会指点和启发他,会鼓励和赞美他。在树耳去帮明师傅送花瓶的时候,鹤人被一个推着超载推车的农夫撞倒了,然后掉到了冰冷的河里……
当人们将他从河里捞起来的时候,他还紧紧的握住树耳送给他的陶制的小猴子。我觉得鹤人是很爱树耳的,是真心把他当做最珍贵的朋友的,所以我很喜欢他。
我很喜欢这本书,希望大家都赶快来看看吧。
《碎瓷片》,是一本成长系列的书,适合每个成长中的孩子和大人看一看。
碎瓷片,讲的是韩国一个孤儿树耳,想要学陶器,最终拜了当时最好的陶匠大师—明师傅为师的故事。
树耳是一个孤儿,小时候父母因感染热病相继离世,后被家父的一位僧侣朋友带至海边小村寻亲,但是没有想到叔叔已经搬走了,当时的热病已经蔓延到了寺庙,僧侣朋友只好把2岁的他交给我当时的一个流浪乞丐—鹤人。鹤人把他带大。俩人以捡拾垃圾、挖野菜、采野果为生。鹤人是一个小儿麻痹症患者,天生一条腿瘦小,只能拄着一条棍子走路,但是他豁达、善良,富有人生智慧,成为了树耳的抚养人也是人生的导师,在树耳迷茫困顿的时候,他总能用自己的方法和语言让树耳走出迷茫。也因此,尽管俩人生活困苦,相依为命,但是并没有因此而偷盗、自甘堕落,而是乐观、勇敢的面对着生活,从不怨天尤人。
树耳因为偷看明师傅制作陶器,而萌生了想要学陶器的想法,他因为一次偷看明师傅制作的陶器,不小心打碎了一间,被罚做工九天当做还债。树耳不但没有沮丧,反而很开心的答应了,因为这事让他能够靠近明师傅。做的工,第一件事是砍柴,用于烧窑使用。事情没有想象的容易,第一天他弄伤了手掌,从早到晚一整天才砍了一车柴,一整天没有吃饭,当他筋疲力尽把柴放在明师傅家门口的时候,明师傅已经睡了。树耳回到居住的桥下,鹤人在等着他,给他处理伤口,并给他留了饭。但是第二天他对树耳破旧大骂,因为他回来的太晚,而且没有把柴送到窑厂去。树耳委屈万分,但他承下了这些谩骂责备,依然认真的去砍柴。做着做着就熟练了,因为他用心,还找到了窍门,越来越轻松。等到第十天,他忐忑的又来到了明师傅家,想要能够留下给明师傅工作,明师傅依然对他没有好态度,冷嘲热讽,但是,最终留下来他,没有工资。树耳依然趴在地上,心存感激。正式工作的第一件事情,是挖黏土。看着别人挖的很轻松容易,他把自己弄成了泥人,并且筋疲力尽。明师傅对她依然冷嘲热讽的说话,但是明师傅的太太为他准备了午餐,并对他说:好好吃,好好干。他无比地感激。但是等到晚上他回到桥下面对鹤人时,他又无比地惭愧,因为鹤人为没能找到一条鱼给他们当晚餐而自责万分,但是他自己吃了美美的一顿午餐把朋友忘得一干二净。于是第二天,他把午餐留下一半给鹤人,但是又遇波折,他把剩下的午餐藏的不严实,被野兽给吃完了。他非常的懊恼,扔了碗,碰巧了明师母也在。以后他吃半碗饭留半碗饭藏起来给鹤人吃,但是却神奇的发现那半碗饭变成了满满的一碗,足够他和鹤人两个人吃了。他曾想过,既然饭能填满,那中午不如就吃完?反正明伯母会给他填满。但是随即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很危险,有些贪得无厌,自己摒弃了这种想法,转而帮明太太多做一些活。明伯母给予了他很多温暖。生活这样一天天下去,树耳又学习了一项新的技能,淘洗黏土。明师傅只告诉方法怎么做,但是他从不多说什么,对树耳的工作从没表示过满意。树耳是个勤劳而用心的人,他用心的观察,用心的琢磨,终于淘洗出了合格的黏土。明师傅是个对自己要求很严格的人,属于慢工出细活的匠人,所做陶器必是精品,不是精品的都被他自己毁掉了。所以当皇家特使认可了明师傅的手艺想要看更多的产品时,明师傅没有如期展示自己的满意作品-镶嵌陶器。接受皇家委任是所有陶匠的梦想,树耳不想明师傅有遗憾,于是他自告奋勇把明师傅认可的作品带到送到松岛去交给宫廷。一路走去,风餐露宿,这些树耳都可以从容应对,但是在途中,他遭遇了强盗,险些丧命,护送的两件陶瓶也被摔落山崖。树耳下山费心寻找,却只找到一片最大有巴掌大的碎瓷片,他痛苦万分,有执行任务失败的绝望,也有没有完成嘱托的惭愧,但最后他决定带着这一块碎瓷片继续前行,不退缩,不放弃,最后他凭借自己的智慧终于减到了皇家特使,并给明师傅带回来了终身皇家委任的荣耀。但是等他高兴的回来,却是面对鹤人意外落水身亡的消息。
树耳一直想要当一名真正的陶匠大师,但是他孤儿的身份在当时是被认为卑贱和不详的,当时的陶器制作,也是父传子的家庭传承,传统很难被打破,树耳面对着很难克服的困难。但是他的执着、认真打动了明师傅,最终收他为徒。
本书用朴素的语言,讲述了一件普通的事情,但是文笔细腻,人物性格刻画鲜明,心理活动描写丰富,在慢慢读来之间,会从心里升起一种敬佩之情。读完之后,会让你在想要抱怨自己生活的时候,想到树耳;在做事情做个半截想要放弃的时候,想到树耳;在做一件事情想要偷工减料,投机取巧的时候,想到树耳。不可多得的一部关于成长的书。
陈蕙慧翻译
河北教育出版社
这本书我很久之前就已经看完了,但一直没有时间写个感受。
一个人的成长,需要哪些因素呢?
树耳可以说是一个孤儿,他最终也许会成为一代陶艺大师。虽然书中没有写,但是凭借这本书里面的对他言行的描写,这样的人生也并不意外。
在他的成长过程当中,和鹤人在一起相依为命的日子里,鹤人给予的他很大的影响。鹤人,他的人生经历从一位富裕的人变成现在的跛脚寄居在桥洞里,这起伏变化,就是一笔财富。他给树耳讲故事,告诉树耳很多生存的技能,他的见识,阅历,都对树耳有很大的吸引力。
这也让我思考,我们究竟要给孩子什么样的教育呢,我们经常说我们的眼界决定着孩子的未来。如果我们站的不够高,望的不够远,孩子怎么可能看到更远的远方呢,怎么可能有更大的理想目标呢?
还有明师傅夫妇二人。明师傅明显的就是非常传统的父亲形象,而明太太呢,就是典型的慈母形象。在这样两个人的身边成长,无疑当中弥补了树耳从小缺乏父母疼爱,关爱。
康师傅对陶艺的创新,大使的正直,这些都会让树耳对人,对社会,对生活有积极向上的影响。
这本书看似写的是一个孩子的成长历程,但背后的教育意义也是不容忽视的。
曾经,我以为成长是乏味又漫长的,读了《碎瓷片》后,我才明白,成长路上充满惊喜、荆棘、迷茫,每一次蜕变就是成长的意义。
成长之路是充满惊喜的。
树耳虽然失去了父母,却遇见了鹤人和明师傅,让成长充满未知和趣味。鹤人带给他的是道理和做人的根本,明师傅带给他的.是知识,让树耳成长的道路充满期待。树耳的成长不仅仅在于知识,而是鹤人同时给他的关怀。树耳不仅学会了知足常乐,还懂得了关心他人。
成长之路也是布满荆棘的。
正如在前往松岛的路上,树耳不仅遇到了狐狸,还遇到了强盗,最终他还是战胜了敌人。在布满荆棘的路上,树耳一次次化险为夷,也历练了自己。有的成长,有着明朗绚丽的色调,可有的却只是深沉的乐章,可无论怎样的成长,注定是一件艰难的事,只有勇敢战胜困难,才能穿过荆棘。
成长路上是永不停歇的。
树耳曾经有跳崖的想法,但他还是克服困难,终于到达了金特使的殿堂。成长之路上,我们偶尔会迷茫、会怯懦,此时,我们需要永不停歇地,坚定不移地向前走去,才能获得快乐,见到生活中的光明。
合上书本,我想到了自己的成长之路。与树耳比,我的成长环境与他有天壤之别:我不想吃石榴,妈妈会剥好石榴籽放碗里用勺子兜兜;懒得剥虾,爸爸会将虾肉包进馄饨;半夜想吃烧烤,父母会起来骑车冒雨去买……但是这么幸福的日子,为什么我不觉得快乐呢?难道树耳的成长道路有意义,是来自他的磨难吗?
成长之路顺境自然是好的,但也不可自傲,不要意志衰退。但是,人生也没有永远的顺境,前方的路还有很长,等待我们的仍然会有坎坷。不管顺境还是逆境,我们都要抱着宠辱不惊的处事态度,保持拼搏奋斗,积蓄取胜的实力,这便是成长的意义。
四年级的第一本共读书《碎瓷片》是从暑期读书作业开始的,在开学一周半的时间里做整本书的共读研讨。这也是我第一次尝试不在班里一页页地朗读,而是让孩子们自己通读全书,课上只挑一些片段来读,更多的时候是做分享和讨论。
经过暑期里的篇章朗读,我们已经了解了整本书的故事梗概,先欣赏封面和目录,我把全书13章分成五个部分,打算做五次讨论:人物身世--第一份工作--创新失败—完成任务—回家,对书中重要的几个人物也分几次来做剖析:树耳与鹤人;明师傅与明师母;树耳与明师傅/康师傅;鹤人之死。人物的性格与命运,是在关系和对比中凸显出来的,所以我让孩子们写人物介绍的作业,一般会给两个选择,孩子们也喜欢能够有一些“自由度“。
课堂讨论和阅读单相结合,也是第一次尝试,因为有的孩子在课上讨论时很活跃,有的孩子则不太习惯在群体里表达。有时候我希望先听听孩子们自己的想法(先发阅读单),有时候我也会在讨论完了之后,再迅速把课堂上生成的问题记录下来,听听孩子们讨论出来的想法。
在设计阅读单的时候,我努力去寻找可能引发认知冲突与思考升华的点。引入困境与冲突,共读的乐趣在于把孩子带入到具体情境中,提出好问题(而非说道理)。
比如说,当我们读到树耳无意中发现——康师傅发明了新的镶嵌工艺时,我问孩子们:
问:树耳该不该把康师傅的创意告诉明师傅?
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不是简单的道德选择,孩子们的回答也各有千秋。
道德感强的孩子可能会简单而斩钉截铁地回答:
一些孩子在选择的同时,还会分析一下事理:
有的孩子道理上明白“不该“,却仍然会感受到情感上的挣扎,比如这个孩子体会到保守秘密很辛苦:
也有超过1/4 的孩子选择告诉,这些孩子通常年龄更小,没有“道德负担“,或者是更”渴望成功“,成长的愿望冲破一切阻碍——
情商高的孩子会委婉地提醒——
还有的孩子会做动态变化的情感选择,看你对我好不好再说——
值得玩味的,有四五个孩子选择了“不该说,但我还是会说“,在“法”与“情“的冲突中,还是情感和成功的欲望占了上风,很明显,孩子们的思考已经有多个角度,不再是”非黑即白“的了。
多么恼人的选择啊!这个孩子干脆把笔一搁——
读书其实是在和自己的内心对话,从这些五彩缤纷的回答上,我能感受到每个孩子的性情,通过读书和讨论,他们的眼界和胸怀也在不断拓宽。
问:明师傅为什么不肯教树耳制陶?
被拒绝后,树耳为什么还要帮明师傅送作品去松岛?
这第一问,大部分孩子都能从文本中找到答案:“因为陶匠是父传子、子传孙。陶匠的行业是世袭的,父传子、子传孙。“
第二问,最多的回答是这样的:
这些回答让我看到了孩子们内心的善良,对世界美好的信任,这样无条件的信任常常让身为老师都感到汗颜——
沙子晶的回答做了一个非常有力也很有价值的补充:
孩子们立马反应到,中国人是非常重承诺、守信用的,君子言而有信嘛!
有孩子说:“可这本书是韩国人写的。“
“韩国在历史上也受中国文化影响很深啊!“ 说出来满满的文化自豪感。
鹤人:“有两样东西是令人百看不厌的,熊熊的火焰和倾盆而下的大雨。”你同意鹤人的说法吗?你认为有什么东西是百看不厌的?
有什么东西是让我百看不厌的呢?
不用说也能想到——成长中的孩子啊!
【附录】我每节课上手写的阅读单,反映了一部分课堂讨论的话题和思考框架。
《碎瓷片》阅读单①
快速阅读第二一四章(P14-40),回答问题。
树耳得到了有生以来第一份真正的工作。
1.他之前每天的工作是什么?请描述一下。
2.他的理想是什么?
3.砍柴有什么用?他遇到困难了吗?是如何解决的?
《碎瓷片》阅读单②
快速阅读第五~七章(P51~94),回答问题,
1.你认为康师傅和明师傅,谁是更好的陶匠?
他们的作品有何不同?
2.树耳该不该把康师傅的创意告诉明师傅?
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3.创新失败时,明师傅,明太太,树耳都做了什么?
人们说:“失败是成功之母。”你同意吗?
《碎瓷片》阅读单③
快速阅读第八章~第十二章(P95~152),回答问题:
1.明师傅为什么不肯教树耳制陶?
被拒绝后,树耳为什么还要帮明师傅送作品去松岛?
2.鹤人:“有两样东西是令人百看不厌的,熊熊的火焰和倾盆而下的大雨。”你同意鹤人的说法吗?你认为有什么东西是百看不厌的?
3. 鱼骨图(树耳过五关,难度排序)
《碎瓷片》阅读单 ④
1.树耳终于成功回家了!鹤人却死了。你认为
这个结尾合理吗?鹤人为什么要死?
2、树耳是个孤儿。
鹤人就像树耳的___________;
明师傅像树耳的___________;
明太太像树耳的___________。
(填入:父亲、母亲、家人、朋友、老师。。。。。。)
3.为什么这个故事要叫《碎瓷片》?
你能想到一个更合适的标题吗?
人物
王利发 -- 男。最初与我们见面,他才二十多岁。因父亲早死,他很年轻
就做了裕泰茶馆的掌柜。精明、有些自私,而心眼不坏。
唐铁嘴 -- 男。三十来岁。相面为生,吸鸦片。
松二爷 -- 男。三十来岁。胆小而爱说话。
常二爷 -- 男。三十来岁。松二爷的好友,都是裕泰的主顾。正直,体格
好。
李 三 -- 男。三十多岁。裕泰的跑堂的。勤恳,心眼好。
二德子 -- 男。二十多岁。善扑营当差。
马五爷 -- 男。三十多岁。吃洋教的小恶霸。
刘麻子 -- 男。三十来岁。说媒拉纤,心狠意毒。
康 六 -- 男。四十岁。京郊贫农。
黄胖子 -- 男。四十多岁。流氓头子。
秦仲义 -- 男。王掌柜的房东。在第一幕里二十多岁。阔少,后来成了维
新的资本家。
老 人 -- 男。八十二岁。无依无靠。
乡 妇 -- 女。三十多岁。穷得出卖小女儿。
小 妞 -- 女。十岁。乡妇的女儿。
庞太监 -- 男。四十岁。发财之后,想娶老婆。
小牛儿 -- 男。十多岁。庞太监的书童。
宋恩子 -- 男。二十多岁。老式特务。
吴祥子 -- 男。二十多岁。宋恩子的同事。
康顺子 -- 女。在第一幕中十五岁。康六的女儿。被卖给庞太监为妻。
王淑芬 -- 女。四十来岁。王利发掌柜的妻。
巡 警 -- 男。二十多岁。
报 童 -- 男。十六岁。
康大力 -- 男。十二岁。庞太监买来的义子,后与康顺子相依为命。
老 林 -- 男。三十多岁。逃兵。
老 陈 -- 男。三十岁。逃兵。老林的把弟。
崔久峰 -- 男。四十多岁。作过国会议员,后来修道,住在裕泰附设的公
寓里。
军 官 -- 男。三十岁。
王大拴 -- 男。四十岁左右,王掌柜的长子。为人正直。
周秀花 -- 女。四十岁。大拴的妻。
王小花 -- 女。十三岁。大拴的女儿。
丁 宝 -- 女。十七岁。女招待。有胆有识。
小刘麻子 -- 男。三十多岁。刘麻子之子,继承父业而发展之。
取电灯费的 -- 男。四十多岁。
小唐铁嘴 -- 男。三十多岁。唐铁嘴之子,继承父业,有作天师的愿望。
明师傅 -- 男。五十多岁。包办酒席的厨师傅。
邹福远 -- 男。四十多岁。说评书的名手。
卫福喜 -- 男。三十多岁。邹的师弟,先说评书,后改唱京戏。
方 六 -- 男。三十多岁。打小鼓的,奸诈。
车当当 -- 男。三十岁左右。买卖现洋为生。
庞四奶奶 -- 女。四十岁。丑恶,要作皇后。庞太监的四侄媳妇。
春 梅 -- 女。十九岁。庞四奶奶的丫环。
老 杨 -- 男。三十多岁。卖杂货的。
小二德子 -- 男。三十岁。二德子之子,打手。
于厚斋 -- 男。四十多岁。小学教员,王小花的老师。
谢志勇 -- 男。三十多岁。与于厚斋同事。
小宋恩子 -- 男。三十来岁。宋恩子之子,承袭父业,作特务。
小吴祥子 -- 男。三十来岁。吴祥子之子,世袭特务。
小心眼 -- 女。十九岁。女招待。
沈处长 -- 男。四十岁。宪兵司令部某处处长。
傻 杨 -- 男。数来宝的。
茶客若干人,都是男的。
茶房一两个,都是男的。
难民数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大兵三、五人,都是男的。
公寓住客数人,都是男的。
压大令的兵七人,都是男的。
宪兵四人。男。
第一幕 人物王利发、刘麻子、庞太监、唐铁嘴、康六、小牛儿、松二爷、黄胖子
、宋恩子、常四爷、秦仲义、吴祥子、李三、老人、康顺子、二德子、乡妇、
茶客甲、乙、丙、丁、马五爷、小妞、茶房一、二人。
时间一八九八年(戊戌)初秋,康梁等的维新运动失败了。早半天。
地点北京,裕泰大茶馆。
〔幕起:这种大茶馆现在已经不见了。在几十年前,每城都起码有一处。
这里卖茶,也卖简单的点心与饭菜。玩鸟的人们,每天在遛够了画眉、黄鸟等
之后,要到这里歇歇腿,喝喝茶,并使鸟儿表演歌唱。商议事情的,说媒拉纤
的,也到这里来。那年月,时常有打群架的,但是总会有朋友出头给双方调解
;三五十口子打手,经调人东说西说,便都喝碗茶,吃碗烂肉面(大茶馆特殊
的食品,价钱便宜,作起来快当),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了。总之,这是当日
非常重要的地方,有事无事都可以来坐半天。
〔在这里,可以听到最荒唐的新闻,如某处的大蜘蛛怎么成了精,受到雷
击。奇怪的意见也在这里可以听到,像把海边上都修上大墙,就足以挡住洋兵
上岸。这里还可以听到某京戏演员新近创造了什么腔儿,和煎熬鸦片烟的最好
的方法。这里也可以看到某人新得到的奇珍--一个出土的玉扇坠儿,或三彩
的鼻烟壶。这真是个重要的地方,简直可以算作文化交流的所在。
〔我们现在就要看见这样的一座茶馆。
〔一进门是柜台与炉灶--为省点事,我们的舞台上可以不要炉灶;后面
有些锅勺的响声也就够了。屋子非常高大,摆着长桌与方桌,长凳与小凳,都
是茶座儿。隔窗可见后院,高搭着凉棚,棚下也有茶座儿。屋里和凉棚下都有
挂鸟笼的地方。各处都贴着“莫谈国事”的纸条。
〔有两位茶客,不知姓名,正眯着眼,摇着头,拍板低唱。有两三位茶客
,也不知姓名,正入神地欣赏瓦罐里的蟋蟀。两位穿灰色大衫的--宋恩子与
吴祥子,正低声地谈话,看样子他们是北衙门的办案的(侦缉)。
〔今天又有一起打群架的,据说是为了争一只家鸽,惹起非用武力解决不
可的纠纷。假若真打起来,非出人命不可,因为被约的打手中包括着善扑营的
哥儿们和库兵,身手都十分厉害。好在,不能真打起来,因为在双方还没把打
手约齐,已有人出面调停了--现在双方在这里会面。三三两两的打手,都横
眉立目,短打扮,随时进来,往后院去。
〔马五爷在不惹人注意的角落,独自坐着喝茶。
〔王利发高高地坐在柜台里。
〔唐铁嘴踏拉着鞋,身穿一件极长极脏的大布衫,耳上夹着几张小纸片,
进来。
王利发唐先生,你外边遛遛吧!
唐铁嘴(惨笑)王掌柜,捧捧唐铁嘴吧!送给我碗茶喝,我就先给您相相
面吧!手相奉送,不取分文!(不容分说,拉过王利发的手来)今年是光绪二
十四年,戊戌。您贵庚是……
王利发(夺回手去)算了吧,我送你一碗茶喝,你就甭卖那套生意口啦!
用不着相面,咱们既在江湖内,都是苦命人!(由柜台内走出,让唐铁嘴坐下
)坐下!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戒了大烟,就永远交不了好运!这是我的相法,
比你的更灵验!
〔松二爷和常四爷都提着鸟笼进来,王利发向他们打招呼。他们先把鸟笼
子挂好,找地方坐下。松二爷文绉绉的,提着小黄鸟笼;常四爷雄赳赳的,提
着大而高的画眉笼。茶房李三赶紧过来,沏上盖碗茶。他们自带茶叶。茶沏好
,松二爷、常四爷向临近的茶座让了让。
松二爷
常四爷您喝这个!(然后,往后院看了看)
松二爷好象又有事儿?
常四爷反正打不起来!要真打的话,早到城外头去啦;到茶馆来干吗?
〔二德子,一位打手,恰好进来,听见了常四爷的话。
二德子(凑过去)你这是对谁甩闲话呢?
常四爷(不肯示弱)你问我哪?花钱喝茶,难道还教谁管着吗?
松二爷(打量了二德子一番)我说这位爷,您是营里当差的吧?来,坐下
喝一碗,我们也都是外场人。
二德子你管我当差不当差呢!
常四爷要抖威风,跟洋人干去,洋人厉害!英法联军烧了圆明园,尊家吃
着官饷,可没见您去冲锋打仗!
二德子甭说打洋人不打,我先管教管教你!(要动手)
〔别的茶客依旧进行他们自己的事。王利发急忙跑过来。
王利发哥儿们,都是街面上的朋友,有话好说。德爷,您后边坐!
〔二德子不听王利发的话,一下子把一个盖碗搂下桌去,摔碎。翻手要抓
常四爷的脖领。
常四爷(闪过)你要怎么着?
二德子怎么着?我碰不了洋人,还碰不了你吗?
马五爷(并未立起)二德子,你威风啊!
二德子(四下扫视,看到马五爷)喝,马五爷,你在这儿哪?我可眼拙,
没看见您!(过去请安)
马五爷有什么事好好地说,干吗动不动地就讲打?
二德子[口庶]!您说得对!我到后头坐坐去。李三,这儿的茶钱我候啦!
(往后面走去)
常四爷(凑过来,要对马五爷发牢骚)这位爷,您圣明,您给评评理!
马五爷(立起来)我还有事,再见!(走出去)
常四爷(对王利发)邪!这倒是个怪人!
王利发您不知道这是马五爷呀!怪不得你也得罪了他!
常四爷我也得罪了他?我今天出门没挑好日子!
王利发(低声地)刚才您说洋人怎样,他就是吃洋饭的。信洋教,说洋话
,有事情可以一直地找宛平县的县太爷去,要不怎么连官面上都不惹他呢!
常四爷(往原处走)哼,我就不佩服吃洋饭的!
王利发(向宋恩子、吴祥子那边稍一歪头,低声地)说话请留点神!(大
声地)李三,再给这儿沏一碗来!(拾起地上的碎瓷片)
松二爷盖碗多少钱?我赔!外场人不作老娘们事!
王利发不忙,待会儿再算吧!(走开)
〔纤手刘麻子领着康六进来。刘麻子先向松二爷、常四爷打招呼。
刘麻子您二位真早班儿!(掏出鼻烟壶,倒烟)您试试这个!刚装来的,
地道的英国造,又细又纯!
常四爷唉!连鼻烟也得从外洋来!这得往外流多少银子啊!
刘麻子咱们大清国有的是金山银山,永远花不完!您坐着,我办点小事!
(领康六找了个座儿)
〔李三拿过一碗茶来。
刘麻子说说吧,十两银子行不行?你说干脆的!我忙,没工夫专伺候你!
康六刘爷!十五岁的大姑娘,就值十两银子吗?
刘麻子卖到窑子去,也许多拿一两八钱的,可是你又不肯!
康六那是我的亲女儿!我能够……
刘麻子有女儿,你可养活不起,这怪谁呢?
康六那不是因为乡下种地的都没法子混了吗?一家大小要是一天能吃上一
顿粥,我要还想卖女儿,我就不是人!
刘麻子那是你们乡下的事,我管不着。我受你之托,教你不吃亏,又教你
女儿有个吃饱饭的地方,这还不好吗?
康六到底给谁呢?
刘麻子我一说,你必定从心眼里乐意!一位在宫里当差的!
康六宫里当差的谁要个乡下丫头呢?
刘麻子那不是你女儿的命好吗?
康六谁呢?
刘麻子庞总管!你也听说过庞总管吧?伺候着太后,红的不得了,连家里
打醋的瓶子都是玛瑙的!
康六刘大爷,把女儿给太监作老婆,我怎么对得起人呢?
刘麻子卖女儿,无论怎么卖,也对不起女儿!你糊涂!你看,姑娘一过门
,吃的是珍馐美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这不是造化吗?怎样,摇头不算点头算
,来个干脆的!
康六自古以来,哪有……他就给十两银子?
刘麻子找遍了你们全村儿,找得出十两银子找不出?在乡下,五斤白面就
换个孩子,你不是不知道!
康六我,唉!我得跟姑娘商量一下!
刘麻子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耽误了事可别怨我!快去快来
!
康六唉!我一会儿就回来!
刘麻子我在这儿等着你!
康六(慢慢地走出去)
刘麻子(凑到松二爷、常四爷这边来)乡下人真难办事,永远没有个痛痛
快快!
松二爷这号生意又不小吧?
刘麻子也甜不到哪儿去,弄好了,赚个元宝!
常四爷乡下是怎么了?会弄得这么卖儿卖女的!
刘麻子谁知道!要不怎么说,就是条狗也得托生在北京城里嘛!
常四爷刘爷,您可真有个狠劲儿,给拉拢这路事!
刘麻子我要不分心,他们还许找不到买主呢!(忙岔话)松二爷(掏出个
小时表来),您看这个!
松二爷(接表)好体面的小表!
刘麻子您听听,嘎登嘎登地响!
松二爷(听)这得多少钱?
刘麻子您爱吗?就让给您!一句话,五两银子!您玩够了,不爱再要了,
我还照数退钱!东西真地道,传家的玩艺!
常四爷我这儿正咂摸这个味儿:咱们一个人身上有多少洋玩艺儿啊!老刘
,就看你身上吧:洋鼻烟,洋表,洋缎大衫,洋布裤褂……
刘麻子洋东西可真是漂亮呢!我要是穿一身土布,像个乡下脑壳,谁还理
我呀!
常四爷我老觉乎着咱们的大缎子,川绸,更体面!
刘麻子松二爷,留下这个表吧,这年月,带着这么好的洋表,会教人另眼
看待!是不是这么说,您哪?
松二爷(真爱表,但又嫌贵)我……
刘麻子您先戴几天,改日再给钱!
〔黄胖子进来。
黄胖子(严重的砂眼,看不清楚,进门就请安)哥儿们,都瞧我啦!我请
安了!都是自家兄弟,别伤了和气呀!
王利发这不是他们,他们在后院哪!
黄胖子我看不大清楚啊!掌柜的,预备烂肉面,有我黄胖子,谁也打不起
来!(往里走)
二德子(出来迎接)两边已经见了面,您快来吧!
〔二德子同黄胖子入内。
〔茶房们一趟又一趟地往后面送茶水。老人进来,拿着些牙签、胡梳、耳
挖勺之类的小东西,低着头慢慢地挨着茶座儿走;没人买他的东西。他要往后
院去,被李三截住。
李三老大爷,您外边[足留][足留]吧!后院里,人家正说和事呢,没人买
您的东西!(顺手儿把剩茶递给老人一碗)
松二爷(低声地)李三!(指后院)他们到底为了什么事,要这么拿刀动
杖的?
李三(低声地)听说是为一只鸽子。张宅的鸽子飞到了李宅去,李宅不肯
交还……唉,咱们还是少说话好,(问老人)老大爷您高寿啦?
老人(喝了茶)多谢!八十二了,没人管!这年月呀,人还不如一只鸽子
呢!唉!(慢慢走出去)
〔秦仲义,穿得很讲究,满面春风,走进来。
王利发哎哟!秦二爷,您怎么这样闲在,会想起下茶馆来了?也没带个底
下人?
秦仲义来看看,看看你这年轻小伙子会作生意不会!
王利发唉,一边作一边学吧,指着这个吃饭嘛。谁叫我爸爸死的早,我不
干不行啊!好在照顾主儿都是我父亲的老朋友,我有不周到的地方,都肯包涵
,闭闭眼就过去了。在街面上混饭吃,人缘儿顶要紧。我按着我父亲遗留下的
老办法,多说好话,多请安,讨人人的喜欢,就不会出大岔子!您坐下,我给
您沏碗小叶茶去!
秦仲义我不喝!也不坐着!
王利发坐一坐!有您在我这儿坐坐,我脸上有光!
秦仲义也好吧!(坐)可是,用不着奉承我!
王利发李三,沏一碗高的来!二爷,府上都好?您的事情都顺心吧?
秦仲义不怎么太好!
王利发您怕什么呢?那么多的买卖,您的小手指头都比我的腰还粗!
唐铁嘴(凑过来)这位爷好相貌,真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虽无宰相之
权,而有陶朱之富!
秦仲义躲开我!去!
王利发先生,你喝够了茶,该外边活动活动去!(把唐铁嘴轻轻推开)
唐铁嘴唉!(垂头走出去)
秦仲义小王,这儿的房租是不是得往上提那么一提呢?当年你爸爸给我的
那点租钱,还不够我喝茶用的呢!
王利发二爷,您说的对,太对了!可是,这点小事用不着您分心,您派管
事的来一趟,我跟他商量,该长多少租钱,我一定照办!是![口庶]!
秦仲义你这小子,比你爸爸还滑!哼,等着吧,早晚我把房子收回去!
王利发您甭吓唬着我玩,我知道您多么照应我,心疼我,决不会叫我挑着
大茶壶,到街上买热茶去!
秦仲义你等着瞧吧!
〔乡妇拉着个十来岁的小妞进来。小妞的头上插着一根草标。李三本想不
许她们往前走,可是心中一难过,没管。她们俩慢慢地往里走。茶客们忽然都
停止说笑,看着她们。
小妞(走到屋子中间,立住)妈,我饿!我饿!
〔乡妇呆视着小妞,忽然腿一软,坐在地上,掩面低泣。
秦仲义(对王利发)轰出去!
王利发是!出去吧,这里坐不住!
乡妇哪位行行好?要这个孩子,二两银子!
常四爷李三,要两个烂肉面,带她们到门外吃去!
李三是啦!(过去对乡妇)起来,门口等着去,我给你们端面来!
乡妇(立起,抹泪往外走,好像忘了孩子;走了两步,又转回身来,搂住
小妞吻她)宝贝!宝贝!
王利发快着点吧!
〔乡妇、小妞走出去。李三随后端出两碗面去。
王利发(过来)常四爷,您是积德行好,赏给她们面吃!可是,我告诉您
:这路事儿太多了,太对了!谁也管不了!(对秦仲义)二爷,您看我说的对
不对?
常四爷(对松二爷)二爷,我看哪,大清国要完!
秦仲义(老气横秋地)完不完,并不在乎有人给穷人们一碗面吃没有。小
王,说真的,我真想收回这里的房子!
王利发您别那么办哪,二爷!
秦仲义我不但收回房子,而且把乡下的地,城里的买卖也都卖了!
王利发那为什么呢?
秦仲义把本钱拢到一块儿,开工厂!
王利发开工厂?
秦仲义[口恩],顶大顶大的工厂!那才救得了穷人,那才能抵制外货,那
才能救国!(对王利发说而眼看着常四爷)唉,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不懂
!
王利发您就专为别人,把财产都出手,不顾自己了吗?
秦仲义你不懂!只有那么办,国家才能富强!好啦,我该走啦。我亲眼看
见了,你的生意不错,你甭在耍无赖,不长房钱!
王利发您等等,我给您叫车去!
秦仲义用不着,我愿意[足留][足达] [足留][足达]!
〔秦仲义往外走,王利发送。
〔小牛儿搀着庞太监走进来。小牛儿提着水烟袋。
庞太监哟!秦二爷!
秦仲义庞老爷!这两天您心里安顿了吧?
庞太监那还用说吗?天下太平了:圣旨下来,谭嗣同问斩!告诉您,谁敢
改祖宗的章程,谁就掉脑袋!
秦仲义我早就知道!
〔茶客们忽然全静寂起来,几乎是闭住呼吸地听着。
庞太监您聪明,二爷,要不然您怎么发财呢!
秦仲义我那点财产,不值一提!
庞太监太客气了吧?您看,全北京城谁不知道秦二爷!您比作官的还厉害
呢!听说呀,好些财主都讲维新!
秦仲义不能这么说,我那点威风在您的面前可就施展不出来了!哈哈哈!
庞太监说得好,咱们就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吧!哈哈哈!
秦仲义改天过去给您请安,再见!(下)
庞太监(自言自语)哼,凭这么个小财主也敢跟我斗嘴皮子,年头真是改
了!(问王利发)刘麻子在这儿哪?
王利发总管,您里边歇着吧!
〔刘麻子早已看见庞太监,但不敢靠近,怕打搅了庞太监、秦仲义的谈话
。
刘麻子喝,我的老爷子!您吉祥!我等您好大半天了!(搀庞太监往里面
走)
〔宋恩子、吴祥子过来请安,庞太监对他们耳语。
〔众茶客静默一阵之后,开始议论纷纷。
茶客甲谭嗣同是谁?
茶客乙好象听说过!反正犯了大罪,要不,怎么会问斩呀!
茶客丙这两三个月了,有些作官的,念书的,乱折腾乱闹,咱们怎能知道
他们捣的什么鬼呀!
茶客丁得!不管怎么说,我的铁杆庄稼又保住了!姓谭的,还有那个康有
为,不是说叫旗兵不关钱粮,去自谋生计吗?心眼多毒!
茶客丙一份钱粮倒叫上头克扣去一大半,咱们也不好过!
茶客丁那总比没有强啊!好死不如赖活着,叫我去自己谋生,非死不可!
王利发诸位主顾,咱们还是莫谈国事吧!
〔大家安静下来,都又各谈各的事。
庞太监(已坐下)怎么说?一个乡下丫头,要二百银子?
刘麻子(侍立)乡下人,可长得俊呀!带进城来,好好地一打扮、调教,
准保是又好看又有规矩!我给您办事,比给我亲爸爸作事都更尽心,一丝一毫
不能马虎!
〔唐铁嘴又回来了。
王利发铁嘴,你怎么又回来了?
唐铁嘴街上兵荒马乱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庞太监还能不搜查搜查谭嗣同的余党吗?唐铁嘴,你放心,没人抓你!
唐铁嘴[口庶],总管,您要能赏给我几个烟泡儿,我可就更有出息了!
〔有几个茶客好像预感到什么灾祸,一个个往外溜。
松二爷咱们也该走啦吧!天不早啦!
常四爷[口庶]!走吧!
〔二灰衣人--宋恩子和吴祥子走过来。
宋恩子等等!
常四爷怎么啦?
宋恩子刚才你说“大清国要完”?
常四爷我,我爱大清国,怕它完了!
吴祥子(对松二爷)你听见了?他是这么说的吗?
松二爷哥儿们,我们天天在这儿喝茶。王掌柜知道:我们都是地道老好人
!
吴祥子问你听见了没有?
松二爷那,有话好说,二位请坐!
宋恩子你不说,连你也锁了走!他说“大清国要完”,就是跟谭嗣同一党
!
松二爷我,我听见了,他是说……
宋恩子(对常四爷)走!
常四爷上哪儿?事情要交代明白了啊!
宋恩子你还想拒捕吗?我这儿可带着“王法”呢!(掏出腰中带着的铁链
子)
常四爷告诉你们,我可是旗人!
吴祥子旗人当汉奸,罪加一等!锁上他!
常四爷甭锁,我跑不了!
宋恩子量你也跑不了!(对松二爷)你也走一趟,到堂上实话实说,没你
的事!
〔黄胖子同三五个人由后院过来。
黄胖子得啦,一天云雾散,算我没白跑腿!
松二爷黄爷!黄爷!
黄胖子(揉揉眼)谁呀?
松二爷我!松二!您过来,给说句好话!
黄胖子(看清)哟,宋爷,吴爷,二位爷办案哪?请吧!
松二爷黄爷,帮帮忙,给美言两句!
黄胖子官厅儿管不了的事,我管!官厅儿能管的事呀,我不便多嘴!(问
大家)是不是?
众[口庶]!对!
〔宋恩子、吴祥子带着常四爷、松二爷往外走。
松二爷(对王利发)看着点我们的鸟笼子!
王利发您放心,我给送到家里去!
〔常四爷、松二爷、宋恩子、吴祥子同下。
黄胖子(唐铁嘴告以庞太监在此)哟,老爷在这儿哪?听说要安份儿家,
我先给您道喜!
庞太监等吃喜酒吧!
黄胖子您赏脸!您赏脸!(下)
〔乡妇端着空碗进来,往柜上放。小妞跟进来。
小妞妈!我还饿!
王利发唉!出去吧!
乡妇走吧,乖!
小妞不卖妞妞啦?妈!不卖了?妈!
乡妇乖!(哭着,携小妞下)
〔康六带着康顺子进来,立在柜台前。
康六姑娘!顺子!爸爸不是人,是畜生!可你叫我怎办呢?你不找个吃饭
的地方,你饿死!我弄不到手几两银子,就得叫东家活活地打死!你呀,顺子
,认命吧,积德吧!
康顺子我,我……(说不出话来)
刘麻子(跑过来)你们回来啦?点头啦?好!来见总管!给总管磕头!
康顺子我……(要晕倒)
康六(扶住女儿)顺子!顺子!
刘麻子怎么啦?
康六又饿又气,昏过去了!顺子!顺子!
庞太监我要活的,可不要死的!
〔静场。
茶客甲(正与茶客乙下象棋)将!你完啦!
--幕落
人物——
王利发 -- 男。最初与我们见面,他才二十多岁。因父亲早死,他很年轻
就做了裕泰茶馆的掌柜。精明、有些自私,而心眼不坏。
唐铁嘴 -- 男。三十来岁。相面为生,吸鸦片。
松二爷 -- 男。三十来岁。胆小而爱说话。
常四爷 -- 男。三十来岁。松二爷的好友,都是裕泰的主顾。正直,体格
好。
李 三 -- 男。三十多岁。裕泰的跑堂的。勤恳,心眼好。
二德子 -- 男。二十多岁。善扑营当差。
马五爷 -- 男。三十多岁。吃洋教的小恶霸。
刘麻子 -- 男。三十来岁。说媒拉纤,心狠意毒。
康 六 -- 男。四十岁。京郊贫农。
黄胖子 -- 男。四十多岁。流氓头子。
秦仲义 -- 男。王掌柜的房东。在第一幕里二十多岁。阔少,后来成了维
新的资本家。
老 人 -- 男。八十二岁。无依无*。
乡 妇 -- 女。三十多岁。穷得出卖小女儿。
小 妞 -- 女。十岁。乡妇的女儿。
庞太监 -- 男。四十岁。发财之后,想娶老婆。
小牛儿 -- 男。十多岁。庞太监的书童。
宋恩子 -- 男。二十多岁。老式特务。
吴祥子 -- 男。二十多岁。宋恩子的同事。
康顺子 -- 女。在第一幕中十五岁。康六的女儿。被卖给庞太监为妻。
王淑芬 -- 女。四十来岁。王利发掌柜的妻。
巡 警 -- 男。二十多岁。
报 童 -- 男。十六岁。
康大力 -- 男。十二岁。庞太监买来的义子,后与康顺子相依为命。
老 林 -- 男。三十多岁。逃兵。
老 陈 -- 男。三十岁。逃兵。老林的把弟。
崔久峰 -- 男。四十多岁。作过国会议员,后来修道,住在裕泰附设的公
寓里。
军 官 -- 男。三十岁。
王大拴 -- 男。四十岁左右,王掌柜的长子。为人正直。
周秀花 -- 女。四十岁。大拴的妻。
王小花 -- 女。十三岁。大拴的女儿。
丁 宝 -- 女。十七岁。女招待。有胆有识。
小刘麻子 -- 男。三十多岁。刘麻子之子,继承父业而发展之。
取电灯费的 -- 男。四十多岁。
小唐铁嘴 -- 男。三十多岁。唐铁嘴之子,继承父业,有作天师的愿望。
明师傅 -- 男。五十多岁。包办酒席的厨师傅。
邹福远 -- 男。四十多岁。说评书的名手。
卫福喜 -- 男。三十多岁。邹的师弟,先说评书,后改唱京戏。
方 六 -- 男。三十多岁。打小鼓的,*诈。
车当当 -- 男。三十岁左右。买卖现洋为生。
庞四奶奶 -- 女。四十岁。丑恶,要作皇后。庞太监的四侄媳妇。
春 梅 -- 女。十九岁。庞四奶奶的丫环。
老 杨 -- 男。三十多岁。卖杂货的。
小二德子 -- 男。三十岁。二德子之子,打手。
于厚斋 -- 男。四十多岁。小学教员,王小花的老师。
谢志勇 -- 男。三十多岁。与于厚斋同事。
小宋恩子 -- 男。三十来岁。宋恩子之子,承袭父业,作特务。
小吴祥子 -- 男。三十来岁。吴祥子之子,世袭特务。
小心眼 -- 女。十九岁。女招待。
沈处长 -- 男。四十岁。宪兵司令部某处处长。
傻 杨 -- 男。数来宝的。
茶客若干人,都是男的。
茶房一两个,都是男的。
难民数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大兵三、五人,都是男的。
公寓住客数人,都是男的。
压大令的兵七人,都是男的。
宪兵四人。男。
第一幕——
人物 王利发、刘麻子、庞太监、唐铁嘴、康六、小牛儿、松二爷、黄胖子
、宋恩子、常四爷、秦仲义、吴祥子、李三、老人、康顺子、二德子、乡妇、
茶客甲、乙、丙、丁、马五爷、小妞、茶房一、二人。
时间 一八九八年(戊戌)初秋,康梁等的维新运动失败了。早半天。
地点 北京,裕泰大茶馆。
〔幕起:这种大茶馆现在已经不见了。在几十年前,每城都起码有一处。
这里卖茶,也卖简单的点心与饭菜。玩鸟的人们,每天在遛够了画眉、黄鸟等
之后,要到这里歇歇腿,喝喝茶,并使鸟儿表演歌唱。商议事情的,说媒拉纤
的,也到这里来。那年月,时常有打群架的,但是总会有朋友出头给双方调解
;三五十口子打手,经调人东说西说,便都喝碗茶,吃碗烂肉面(大茶馆特殊
的食品,价钱便宜,作起来快当),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了。总之,这是当日
非常重要的地方,有事无事都可以来坐半天。
〔在这里,可以听到最荒唐的新闻,如某处的大蜘蛛怎么成了精,受到雷
击。奇怪的意见也在这里可以听到,像把海边上都修上大墙,就足以挡住洋兵
上岸。这里还可以听到某京戏演员新近创造了什么腔儿,和煎熬鸦片烟的最好
的方法。这里也可以看到某人新得到的奇珍--一个出土的玉扇坠儿,或三彩
的鼻烟壶。这真是个重要的地方,简直可以算作文化交流的所在。
〔我们现在就要看见这样的一座茶馆。
〔一进门是柜台与炉灶--为省点事,我们的舞台上可以不要炉灶;后面
有些锅勺的响声也就够了。屋子非常高大,摆着长桌与方桌,长凳与小凳,都
是茶座儿。隔窗可见后院,高搭着凉棚,棚下也有茶座儿。屋里和凉棚下都有
挂鸟笼的地方。各处都贴着“莫谈国事”的纸条。
〔有两位茶客,不知姓名,正眯着眼,摇着头,拍板低唱。有两三位茶客
,也不知姓名,正入神地欣赏瓦罐里的蟋蟀。两位穿灰色大衫的--宋恩子与
吴祥子,正低声地谈话,看样子他们是北衙门的办案的(侦缉)。
〔今天又有一起打群架的,据说是为了争一只家鸽,惹起非用武力解决不
可的纠纷。假若真打起来,非出人命不可,因为被约的打手中包括着善扑营的
哥儿们和库兵,身手都十分厉害。好在,不能真打起来,因为在双方还没把打
手约齐,已有人出面调停了--现在双方在这里会面。三三两两的打手,都横
眉立目,短打扮,随时进来,往后院去。
〔马五爷在不惹人注意的角落,独自坐着喝茶。
〔王利发高高地坐在柜台里。
〔唐铁嘴踏拉着鞋,身穿一件极长极脏的大布衫,耳上夹着几张小纸片,
进来。
王利发 唐先生,你外边遛遛吧!
唐铁嘴 (惨笑)王掌柜,捧捧唐铁嘴吧!送给我碗茶喝,我就先给您相相
面吧!手相奉送,不取分文!(不容分说,拉过王利发的手来)今年是光绪二
十四年,戊戌。您贵庚是……
王利发 (夺回手去)算了吧,我送你一碗茶喝,你就甭卖那套生意口啦!
用不着相面,咱们既在江湖内,都是苦命人!(由柜台内走出,让唐铁嘴坐下
)坐下!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戒了大烟,就永远交不了好运!这是我的相法,
比你的更灵验!
〔松二爷和常四爷都提着鸟笼进来,王利发向他们打招呼。他们先把鸟笼
子挂好,找地方坐下。松二爷文绉绉的,提着小黄鸟笼;常四爷雄赳赳的,提
着大而高的画眉笼。茶房李三赶紧过来,沏上盖碗茶。他们自带茶叶。茶沏好
,松二爷、常四爷向临近的茶座让了让。
松二爷
常四爷 您喝这个!(然后,往后院看了看)
松二爷 好象又有事儿?
常四爷 反正打不起来!要真打的话,早到城外头去啦;到茶馆来干吗?
〔二德子,一位打手,恰好进来,听见了常四爷的话。
二德子 (凑过去)你这是对谁甩闲话呢?
常四爷 (不肯示弱)你问我哪?花钱喝茶,难道还教谁管着吗?
松二爷 (打量了二德子一番)我说这位爷,您是营里当差的吧?来,坐下
喝一碗,我们也都是外场人。
二德子 你管我当差不当差呢!
常四爷 要抖威风,跟洋人干去,洋人厉害!英法联军烧了圆明园,尊家吃
着官饷,可没见您去冲锋打仗!
二德子 甭说打洋人不打,我先管教管教你!(要动手)
〔别的茶客依旧进行他们自己的事。王利发急忙跑过来。
王利发 哥儿们,都是街面上的朋友,有话好说。德爷,您后边坐!
〔二德子不听王利发的话,一下子把一个盖碗搂下桌去,摔碎。翻手要抓
常四爷的脖领。
常四爷 (闪过)你要怎么着?
二德子 怎么着?我碰不了洋人,还碰不了你吗?
马五爷 (并未立起)二德子,你威风啊!
二德子 (四下扫视,看到马五爷)喝,马五爷,你在这儿哪?我可眼拙,
没看见您!(过去请安)
马五爷 有什么事好好地说,干吗动不动地就讲打?
二德子 [口庶]!您说得对!我到后头坐坐去。李三,这儿的茶钱我候啦!
(往后面走去)
常四爷 (凑过来,要对马五爷发牢骚)这位爷,您圣明,您给评评理!
马五爷 (立起来)我还有事,再见!(走出去)
常四爷 (对王利发)邪!这倒是个怪人!
王利发 您不知道这是马五爷呀!怪不得你也得罪了他!
常四爷 我也得罪了他?我今天出门没挑好日子!
王利发 (低声地)刚才您说洋人怎样,他就是吃洋饭的。信洋教,说洋话
,有事情可以一直地找宛平县的县太爷去,要不怎么连官面上都不惹他呢!
常四爷 (往原处走)哼,我就不佩服吃洋饭的!
王利发 (向宋恩子、吴祥子那边稍一歪头,低声地)说话请留点神!(大
声地)李三,再给这儿沏一碗来!(拾起地上的碎瓷片)
松二爷 盖碗多少钱?我赔!外场人不作老娘们事!
王利发 不忙,待会儿再算吧!(走开)
〔纤手刘麻子领着康六进来。刘麻子先向松二爷、常四爷打招呼。
刘麻子 您二位真早班儿!(掏出鼻烟壶,倒烟)您试试这个!刚装来的,
地道的英国造,又细又纯!
常四爷 唉!连鼻烟也得从外洋来!这得往外流多少银子啊!
刘麻子 咱们大清国有的是金山银山,永远花不完!您坐着,我办点小事!
(领康六找了个座儿)
〔李三拿过一碗茶来。
刘麻子 说说吧,十两银子行不行?你说干脆的!我忙,没工夫专伺候你!
康六 刘爷!十五岁的大姑娘,就值十两银子吗?
刘麻子 卖到窑子去,也许多拿一两八钱的,可是你又不肯!
康六 那是我的亲女儿!我能够……
刘麻子 有女儿,你可养活不起,这怪谁呢?
康六 那不是因为乡下种地的都没法子混了吗?一家大小要是一天能吃上一
顿粥,我要还想卖女儿,我就不是人!
刘麻子 那是你们乡下的事,我管不着。我受你之托,教你不吃亏,又教你
女儿有个吃饱饭的地方,这还不好吗?
康六 到底给谁呢?
刘麻子 我一说,你必定从心眼里乐意!一位在宫里当差的!
康六 宫里当差的谁要个乡下丫头呢?
刘麻子 那不是你女儿的命好吗?
康六 谁呢?
刘麻子 庞总管!你也听说过庞总管吧?伺候着太后,红的不得了,连家里
打醋的瓶子都是玛瑙的!
康六 刘大爷,把女儿给太监作老婆,我怎么对得起人呢?
刘麻子 卖女儿,无论怎么卖,也对不起女儿!你糊涂!你看,姑娘一过门
,吃的是珍馐美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这不是造化吗?怎样,摇头不算点头算
,来个干脆的!
康六 自古以来,哪有……他就给十两银子?
刘麻子 找遍了你们全村儿,找得出十两银子找不出?在乡下,五斤白面就
换个孩子,你不是不知道!
康六 我,唉!我得跟姑娘商量一下!
刘麻子 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耽误了事可别怨我!快去快来
!
康六 唉!我一会儿就回来!
刘麻子 我在这儿等着你!
康六 (慢慢地走出去)
刘麻子 (凑到松二爷、常四爷这边来)乡下人真难办事,永远没有个痛痛
快快!
松二爷 这号生意又不小吧?
刘麻子 也甜不到哪儿去,弄好了,赚个元宝!
常四爷 乡下是怎么了?会弄得这么卖儿卖女的!
刘麻子 谁知道!要不怎么说,就是条狗也得托生在北京城里嘛!
常四爷 刘爷,您可真有个狠劲儿,给拉拢这路事!
刘麻子 我要不分心,他们还许找不到买主呢!(忙岔话)松二爷(掏出个
小时表来),您看这个!
松二爷 (接表)好体面的小表!
刘麻子 您听听,嘎登嘎登地响!
松二爷 (听)这得多少钱?
刘麻子 您爱吗?就让给您!一句话,五两银子!您玩够了,不爱再要了,
我还照数退钱!东西真地道,传家的玩艺!
常四爷 我这儿正咂摸这个味儿:咱们一个人身上有多少洋玩艺儿啊!老刘
,就看你身上吧:洋鼻烟,洋表,洋缎大衫,洋布裤褂……
刘麻子 洋东西可真是漂亮呢!我要是穿一身土布,像个乡下脑壳,谁还理
我呀!
常四爷 我老觉乎着咱们的大缎子,川绸,更体面!
刘麻子 松二爷,留下这个表吧,这年月,带着这么好的洋表,会教人另眼
看待!是不是这么说,您哪?
松二爷 (真爱表,但又嫌贵)我……
刘麻子 您先戴几天,改日再给钱!
〔黄胖子进来。
黄胖子 (严重的砂眼,看不清楚,进门就请安)哥儿们,都瞧我啦!我请
安了!都是自家兄弟,别伤了和气呀!
王利发 这不是他们,他们在后院哪!
黄胖子 我看不大清楚啊!掌柜的,预备烂肉面,有我黄胖子,谁也打不起
来!(往里走)
二德子 (出来迎接)两边已经见了面,您快来吧!
〔二德子同黄胖子入内。
〔茶房们一趟又一趟地往后面送茶水。老人进来,拿着些牙签、胡梳、耳
挖勺之类的小东西,低着头慢慢地挨着茶座儿走;没人买他的东西。他要往后
院去,被李三截住。
李三 老大爷,您外边[足留][足留]吧!后院里,人家正说和事呢,没人买
您的东西!(顺手儿把剩茶递给老人一碗)
松二爷 (低声地)李三!(指后院)他们到底为了什么事,要这么拿刀动
杖的?
李三 (低声地)听说是为一只鸽子。张宅的鸽子飞到了李宅去,李宅不肯
交还……唉,咱们还是少说话好,(问老人)老大爷您高寿啦?
老人 (喝了茶)多谢!八十二了,没人管!这年月呀,人还不如一只鸽子
呢!唉!(慢慢走出去)
〔秦仲义,穿得很讲究,满面春风,走进来。
王利发 哎哟!秦二爷,您怎么这样闲在,会想起下茶馆来了?也没带个底
下人?
秦仲义 来看看,看看你这年轻小伙子会作生意不会!
王利发 唉,一边作一边学吧,指着这个吃饭嘛。谁叫我爸爸死的早,我不
干不行啊!好在照顾主儿都是我父亲的老朋友,我有不周到的地方,都肯包涵
,闭闭眼就过去了。在街面上混饭吃,人缘儿顶要紧。我按着我父亲遗留下的
老办法,多说好话,多请安,讨人人的喜欢,就不会出大岔子!您坐下,我给
您沏碗小叶茶去!
秦仲义 我不喝!也不坐着!
王利发 坐一坐!有您在我这儿坐坐,我脸上有光!
秦仲义 也好吧!(坐)可是,用不着奉承我!
王利发 李三,沏一碗高的来!二爷,府上都好?您的事情都顺心吧?
秦仲义 不怎么太好!
王利发 您怕什么呢?那么多的买卖,您的小手指头都比我的腰还粗!
唐铁嘴 (凑过来)这位爷好相貌,真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虽无宰相之
权,而有陶朱之富!
秦仲义 躲开我!去!
王利发 先生,你喝够了茶,该外边活动活动去!(把唐铁嘴轻轻推开)
唐铁嘴 唉!(垂头走出去)
秦仲义 小王,这儿的房租是不是得往上提那么一提呢?当年你爸爸给我的
那点租钱,还不够我喝茶用的呢!
王利发 二爷,您说的对,太对了!可是,这点小事用不着您分心,您派管
事的来一趟,我跟他商量,该长多少租钱,我一定照办!是![口庶]!
秦仲义 你这小子,比你爸爸还滑!哼,等着吧,早晚我把房子收回去!
王利发 您甭吓唬着我玩,我知道您多么照应我,心疼我,决不会叫我挑着
大茶壶,到街上买热茶去!
秦仲义 你等着瞧吧!
〔乡妇拉着个十来岁的小妞进来。小妞的头上插着一根草标。李三本想不
许她们往前走,可是心中一难过,没管。她们俩慢慢地往里走。茶客们忽然都
停止说笑,看着她们。
小妞 (走到屋子中间,立住)妈,我饿!我饿!
〔乡妇呆视着小妞,忽然腿一软,坐在地上,掩面低泣。
秦仲义 (对王利发)轰出去!
王利发 是!出去吧,这里坐不住!
乡妇 哪位行行好?要这个孩子,二两银子!
常四爷 李三,要两个烂肉面,带她们到门外吃去!
李三 是啦!(过去对乡妇)起来,门口等着去,我给你们端面来!
乡妇 (立起,抹泪往外走,好像忘了孩子;走了两步,又转回身来,搂住
小妞吻她)宝贝!宝贝!
王利发 快着点吧!
〔乡妇、小妞走出去。李三随后端出两碗面去。
王利发 (过来)常四爷,您是积德行好,赏给她们面吃!可是,我告诉您
:这路事儿太多了,太对了!谁也管不了!(对秦仲义)二爷,您看我说的对
不对?
常四爷 (对松二爷)二爷,我看哪,大清国要完!
秦仲义 (老气横秋地)完不完,并不在乎有人给穷人们一碗面吃没有。小
王,说真的,我真想收回这里的房子!
王利发 您别那么办哪,二爷!
秦仲义 我不但收回房子,而且把乡下的地,城里的买卖也都卖了!
王利发 那为什么呢?
秦仲义 把本钱拢到一块儿,开工厂!
王利发 开工厂?
秦仲义 [口恩],顶大顶大的工厂!那才救得了穷人,那才能抵制外货,那
才能救国!(对王利发说而眼看着常四爷)唉,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不懂
!
王利发 您就专为别人,把财产都出手,不顾自己了吗?
秦仲义 你不懂!只有那么办,国家才能富强!好啦,我该走啦。我亲眼看
见了,你的生意不错,你甭在耍无赖,不长房钱!
王利发 您等等,我给您叫车去!
秦仲义 用不着,我愿意[足留][足达] [足留][足达]!
〔秦仲义往外走,王利发送。
〔小牛儿搀着庞太监走进来。小牛儿提着水烟袋。
庞太监 哟!秦二爷!
秦仲义 庞老爷!这两天您心里安顿了吧?
庞太监 那还用说吗?天下太平了:圣旨下来,谭嗣同问斩!告诉您,谁敢
改祖宗的章程,谁就掉脑袋!
秦仲义 我早就知道!
〔茶客们忽然全静寂起来,几乎是闭住呼吸地听着。
庞太监 您聪明,二爷,要不然您怎么发财呢!
秦仲义 我那点财产,不值一提!
庞太监 太客气了吧?您看,全北京城谁不知道秦二爷!您比作官的还厉害
呢!听说呀,好些财主都讲维新!
秦仲义 不能这么说,我那点威风在您的面前可就施展不出来了!哈哈哈!
庞太监 说得好,咱们就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吧!哈哈哈!
秦仲义 改天过去给您请安,再见!(下)
庞太监 (自言自语)哼,凭这么个小财主也敢跟我斗嘴皮子,年头真是改
了!(问王利发)刘麻子在这儿哪?
王利发 总管,您里边歇着吧!
〔刘麻子早已看见庞太监,但不敢*近,怕打搅了庞太监、秦仲义的谈话
。
刘麻子 喝,我的老爷子!您吉祥!我等您好大半天了!(搀庞太监往里面
走)
〔宋恩子、吴祥子过来请安,庞太监对他们耳语。
〔众茶客静默一阵之后,开始议论纷纷。
茶客甲 谭嗣同是谁?
茶客乙 好象听说过!反正犯了大罪,要不,怎么会问斩呀!
茶客丙 这两三个月了,有些作官的,念书的,乱折腾乱闹,咱们怎能知道
他们捣的什么鬼呀!
茶客丁 得!不管怎么说,我的铁杆庄稼又保住了!姓谭的,还有那个康有
为,不是说叫旗兵不关钱粮,去自谋生计吗?心眼多毒!
茶客丙 一份钱粮倒叫上头克扣去一大半,咱们也不好过!
茶客丁 那总比没有强啊!好死不如赖活着,叫我去自己谋生,非死不可!
王利发 诸位主顾,咱们还是莫谈国事吧!
〔大家安静下来,都又各谈各的事。
庞太监 (已坐下)怎么说?一个乡下丫头,要二百银子?
刘麻子 (侍立)乡下人,可长得俊呀!带进城来,好好地一打扮、调教,
准保是又好看又有规矩!我给您办事,比给我亲爸爸作事都更尽心,一丝一毫
不能马虎!
〔唐铁嘴又回来了。
王利发 铁嘴,你怎么又回来了?
唐铁嘴 街上兵荒马乱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庞太监 还能不搜查搜查谭嗣同的余党吗?唐铁嘴,你放心,没人抓你!
唐铁嘴 [口庶],总管,您要能赏给我几个烟泡儿,我可就更有出息了!
〔有几个茶客好像预感到什么灾祸,一个个往外溜。
松二爷 咱们也该走啦吧!天不早啦!
常四爷 [口庶]!走吧!
〔二灰衣人--宋恩子和吴祥子走过来。
宋恩子 等等!
常四爷 怎么啦?
宋恩子 刚才你说“大清国要完”?
常四爷 我,我爱大清国,怕它完了!
吴祥子 (对松二爷)你听见了?他是这么说的吗?
松二爷 哥儿们,我们天天在这儿喝茶。王掌柜知道:我们都是地道老好人
!
吴祥子 问你听见了没有?
松二爷 那,有话好说,二位请坐!
宋恩子 你不说,连你也锁了走!他说“大清国要完”,就是跟谭嗣同一党
!
松二爷 我,我听见了,他是说……
宋恩子 (对常四爷)走!
常四爷 上哪儿?事情要交代明白了啊!
宋恩子 你还想拒捕吗?我这儿可带着“王法”呢!(掏出腰中带着的铁链
子)
常四爷 告诉你们,我可是旗人!
吴祥子 旗人当汉*,罪加一等!锁上他!
常四爷 甭锁,我跑不了!
宋恩子 量你也跑不了!(对松二爷)你也走一趟,到堂上实话实说,没你
的事!
〔黄胖子同三五个人由后院过来。
黄胖子 得啦,一天云雾散,算我没白跑腿!
松二爷 黄爷!黄爷!
黄胖子 (揉揉眼)谁呀?
松二爷 我!松二!您过来,给说句好话!
黄胖子 (看清)哟,宋爷,吴爷,二位爷办案哪?请吧!
松二爷 黄爷,帮帮忙,给美言两句!
黄胖子 官厅儿管不了的事,我管!官厅儿能管的事呀,我不便多嘴!(问
大家)是不是?
众 [口庶]!对!
〔宋恩子、吴祥子带着常四爷、松二爷往外走。
松二爷 (对王利发)看着点我们的鸟笼子!
王利发 您放心,我给送到家里去!
〔常四爷、松二爷、宋恩子、吴祥子同下。
黄胖子 (唐铁嘴告以庞太监在此)哟,老爷在这儿哪?听说要安份儿家,
我先给您道喜!
庞太监 等吃喜酒吧!
黄胖子 您赏脸!您赏脸!(下)
〔乡妇端着空碗进来,往柜上放。小妞跟进来。
小妞 妈!我还饿!
王利发 唉!出去吧!
乡妇 走吧,乖!
小妞 不卖妞妞啦?妈!不卖了?妈!
乡妇 乖!(哭着,携小妞下)
〔康六带着康顺子进来,立在柜台前。
康六 姑娘!顺子!爸爸不是人,是畜生!可你叫我怎办呢?你不找个吃饭
的地方,你饿死!我弄不到手几两银子,就得叫东家活活地打死!你呀,顺子
,认命吧,积德吧!
康顺子 我,我……(说不出话来)
刘麻子 (跑过来)你们回来啦?点头啦?好!来见总管!给总管磕头!
康顺子 我……(要晕倒)
康六 (扶住女儿)顺子!顺子!
刘麻子 怎么啦?
康六 又饿又气,昏过去了!顺子!顺子!
庞太监 我要活的,可不要死的!
〔静场。
茶客甲 (正与茶客乙下象棋)将!你完啦!
--幕落